“師傅,弟子做了幾道早膳,請您嘗嘗。”風渺音望向坐在窗幾邊擺棋子的游塵,落落大方的笑道。
游塵放下棋子,看了看桌上的膳食,拈須一笑:“丫頭,你似乎對為師的喜好甚為了解。”
風渺音聽得他自稱為師,心中一喜,忙將早已准備好的茶端起,噗通跪在他面前,雙手將茶奉過頭頂:“師傅請喝茶!”
游塵不由一笑,這小丫頭倒是伶俐,他接過茶喝了一口,“我游氏一門雖無山門祖師,卻也有幾條門規,你若執意拜入我門下,便需守這些規矩,你可想好了?”
風渺音磕了個頭:“弟子已想好,斷不會更改,請師傅訓教。”
“好。門規其一,不得以己之學奮矜伐德、恃強凌弱。其二,不得以己之力恃權亂政,禍亂朝綱。你可記清楚了?”游塵垂目凝視著她的面容,沒有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。
“弟子謹記,絕不敢違。”風渺音慎重已極的應諾。
游塵微微一笑,“好,今日起,你便是我游塵親傳弟子,為師賜你一字,謂之念心,望你常思常悟,不望初心。”
“是。”風渺音再度叩首。
游塵將她扶起,從袖中取出一物,遞予她道:“此物乃為師少年時所得,現贈與你,望你有善用之。”
風渺音接過,卻是一通體墨綠的手鐲,非金非銀,卻質地堅硬非常。鐲身雕有繁復的圖紋,細細瞧之,那些圖紋上有細如發絲的孔洞,她心中一動,不禁詫異的望向游塵,“師傅,此物可是千眼機關鐲?”
游塵贊許的點點頭,“不錯,正是千眼機關鐲。”
得到確認,風渺音心中一陣激蕩,“師傅,此物太貴重,弟子……”
不待她說完,游塵已打斷了她:“此物於為師已無用處,你好生拿著,以作防身之用。”
風渺音並非扭捏之人,聞言也不再多言,將機關鐲戴在了左腕上。游塵見狀,眼中流露出滿意之色。
當初風渺音之祖父親自上山來求他,稱有玄門中人占算出其孫女碧玉之齡時將有大禍,會危及風家滿門,遂想將她送來他處,以期能避開命禍。他本無意答應,爾後卻占算出與她有師徒之緣,這才松了口。他原對這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娃並無太大信心,卻未料她竟一再讓他刮目相看。
師徒二人用過早膳,讓阿木將碗盤收拾干淨後,游塵便帶著風渺音去了書房。
“為師平生有四大所學,乃機關秘術、五行八卦術、將兵攻具術及醫術,您可挑其中一二。”游塵坐在上首,不疾不徐的說道。
風渺音奉茶在下,聞言直視游塵目光,“師傅,弟子都想學。”
游塵笑了笑,倒未覺她不自量力,只道:“為師予你五年時間,你能學得幾分全看你自己的本事。”
風渺音一凜,前世時,師傅便是五年後仙逝的。
她深吸口氣,伏身跪下:“弟子定不負師傅所望。”
余後時日,風渺音開始潛心修習。她每日天不亮便起身修習煉體術,爾後親自為游塵准備早膳,在侍奉游塵用過早膳後便開始學習機關秘術等。
前世她只隨游塵學習了機關秘術與醫術,而只這兩樣所學便讓她名揚天下,成為助那薄情寡恩的男人問鼎大位的最大助力。
因著有前世的經驗,她在學習機關秘術和醫術時進步得格外快,讓游塵好一陣驚喜,恨不能將一身本事傾囊相授。對於五行八卦術和將兵攻具術,她前世只知皮毛,如今便學得格外認真。
一晃時間便已過去兩年,師徒二人的感情也日益親厚,風渺音事游塵至真至孝,游塵也待她如親生孫女般疼如己出。
兩年間,風家從最初每隔一二月便會派人送些吃食用物到山下,到漸漸變成半年,如今已有七八月未有人來了。不過,風渺音並未放在心,有沒有那些東西,她在山上也過得愜意無比。
其實,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,風渺音對風家的感情都頗為復雜。她雖是風家嫡長女,卻從小養在居於別苑的祖母身邊,與父母感情並不深厚,遠不如同母妹妹風渺玥得寵。
之後,她因命格會給家中帶來災禍,被強行送到了山上,直至多年後才下山回到家中,與家人的感情自是愈發疏陌。也正是因此,前世她才會聽不進父親的勸告,執意嫁給那個男人,結果毀了自己一生。
“音兒,今日你下山後,帶兩套少年衣衫回來。”游塵從屋中出來,吩咐道。
風渺音眼珠一轉,“師傅,您占算到今日有客來麼?”
對她的敏銳游塵贊許一笑,卻只道:“來得便來,不來得便來不得。”
早就習慣自家師傅喜歡打機鋒,風渺音也未太往心裡去,背上藥簍便下了山。
兩年間,她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下山一趟,用藥材換些油鹽布料。再過一月便是師傅的生辰,她打算逛逛坊市,看有沒有新奇有趣的玩意兒,也好送給師傅。她本想過親手做一件,可她的手藝在自家師傅面前著實拿不出手,就是送出去估計也會被她家師傅當成反面教材。
約莫一個時辰後,她下山到了坊市。坊市中人來攘往,極是熱鬧。
方寸山雖位於邊陲,可也因著與東陵國交界,往來貿易頻繁,各色人等齊聚,自然繁華。
“念心姑娘,今日可有什麼藥材要換?”風渺音剛走到一家藥鋪前,裡面的掌櫃便笑容滿面的迎了出來。
風渺音在外皆以念心為名,自稱為一位藥師的徒弟,因她每每送來的藥材皆是中上之品,價格又實在,故而深得這些藥鋪掌櫃的歡迎。
“今早采摘的綠叢鶴,還有一些散淤化痛的藥材。”風渺音將藥簍放下,撿出一株藥植給那掌櫃。那掌櫃一看這新鮮含露品相極佳的藥植,眼中一亮,雖說她每次帶來的都是未經炮制的,但也正因此,讓他們從中又能多撈一點好處。
“這些我全都要了。”掌櫃忙不迭說道。
風渺音一笑,“那好,也省了我四處跑了。”
掌櫃大笑,將她迎進藥鋪,與她結算了的錢款,才將她送出門。剛到門邊,門外突然闖進來一群侍衛模樣的大漢,當中抬著個錦衣華袍、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,其中一人心急火燎的大聲吼道著:“大夫,大夫,快來救人啊!”
風渺音在他們撞進來時已靈敏的躲了開來,那掌櫃卻被撞得一個趰趄,剛要怒聲喝斥,卻被為首大漢一把抓住衣襟,橫眉怒目的道:“你是這家掌櫃,快來救人!”
掌櫃被那大漢幾乎提了起來,當下駭得面色發白,忙道:“這位大兄弟,我並非大夫,舍鋪也非醫館,諸位要找大夫該去隔壁街。”
那大漢卻聽不進去,將他往那年輕男子身邊一丟,“藥鋪豈會沒有坐堂大夫?你最好速速找人治好我家公子,否則我拆了你這爛鋪子!”
掌櫃苦著臉道:“舍鋪是有坐堂大夫,可是今日那位大夫告假,並不在鋪中,您要急著救人,最好還是去找醫館的大夫啊!”
“呸,那醫館裡全是一群庸醫,老子不管,你今日不治也得治!”那大漢蠻橫的喝道,並將腰間佩刀一抽,威脅之意顯而易見。
掌櫃簡直快要哭了,只得讓小二趕緊去找那坐堂大夫,可他看著面前這年輕男子面如金紙,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,就知此人必是不好了,他自知自家坐堂大夫有幾斤幾兩,能治好此人的可能極是渺茫,余光覷見那大漢虎視眈眈的眼神還有他手中的大刀,掌櫃的恨不能沒早點將藥鋪關門大吉。
“等等,可否讓我一試?”就在掌櫃內心煎熬無比之際,一記清泠脆耳的女聲響起。
掌櫃並那大漢齊齊側目,就見一名衣著樸素卻不減靈動的少女背著藥簍站在櫃台前,正淡定的望著他們。
“念心姑娘!”掌櫃的一驚一愣。
那大漢則皺起眉,上下打量她一眼,“姑娘是何人,能救我家公子?”
風渺音掃眼那年輕男子,不疾不徐的道:“如我未猜錯,這位公子是中了赤金環蛇之毒,毒發已逾二刻有余,如若再過一刻時間不得救治,便是扁鵲再世也無力回天。”
那大漢神情一震,拱手道:“姑娘慧眼,我家公子正是被赤金環蛇所咬,還請姑娘一施妙手,如能救得我家公子,敝主家必有厚謝。”
風渺音微微一笑,不置可否,只對掌櫃的道:“店中可有干棱、川薊?”
“有,有。”掌櫃連忙點頭。
風渺音又轉向那大漢,“赤金環蛇在你們手中?”
“在。”大漢一點頭,就命旁邊人將一用衣裳包裹起來的東西交給了她。
風渺音解開衣裳,露出裡面手臂粗細通體赤金的死蛇。她絲毫不見害怕的將蛇擰了起來,手腕一抖,從袖中滑出一柄匕首,抬手輕輕一劃,便將那蛇開膛破肚。她面不改色的從一團血肉中取出蛇膽,將之交給掌櫃,“擠出膽汁,與干棱、川薊一起熬半個時辰。”
掌櫃趕緊接過,那大漢對左右使記眼色,兩名侍衛立時跟著掌櫃去了後堂熬藥。而風渺音則走到年輕男子身邊,從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針盒,解開年輕男子的衣襟,露出對方白皙精瘦的胸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