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……王爺……”江夜闌只感覺呼吸不暢,卻固執地沒有任何反抗,心底滿滿皆是失望。
她原以為,王爺對她好或者壞,都是因為喜歡。
可是她錯了,錯得離譜。
眼淚滑過眼角,潤濕了他手背。
他狹長鳳眼清明了些許。
江夜闌是他撿回來的,如果死了,連睹物思人的機會都不會再有。
徐徐地,他松開了手,冷漠開口,“孩子,他,不能活在這個世上。”
話音落下,他轉過身,燭光為他頎長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淡淡光暈。
王爺……
江夜闌張了張嘴,卻只有淚水的苦澀在舌尖蔓延,一個音節也發不出。
殿門開合,長夜未央。
一清早,瓢潑大雨轟然而下,聽音閣女子的慘叫聲尖銳而悲慟,“不要,不要碰我,放開!”
她青絲凌亂,水袖長裙松松垮垮地套在肩上,抵著牆角,一雙盈盈水光的眸子怵惕地盯著眼前的侍衛。
素手握著的仙鶴燈盞,顫巍巍地指著前方,“不要過來,不可以傷害我的孩兒!”
“夜闌姑娘,王爺有令,我等不得不從,你就別做無謂的掙扎了。”為首的是司漸深的貼身侍衛凌霄,他心有不忍,言語規勸,遲遲不肯對江夜闌用強。
江夜闌單薄的身板抖得厲害,一只手捂著肚子,眼淚簌簌落,“王爺不會這般狠心的,這是他的骨血,是我們的孩子!”
都說虎毒不食子,她不求王爺寵愛,不求王府的名分,只希望這個孩子能降生。
苦口婆心無用,凌霄雖痛心,卻撇開了視線,命令道,“動手。”今日種種,且都是為了她好。
“不要!不!”
江夜闌聲嘶力竭,但四五個侍衛,根本不是她能奈何得了的。
她退無可退,侍衛鉗住了她手腳,一碗紅花湯藥送到嘴邊。
那湯水還散著熱氣,鮮紅如血,泛著刺鼻的味道。
她知道,喝下去這碗紅花水,她腹中將將萌芽的小生命會就此離去,生死永隔。
“我要見王爺!凌霄,求求你,讓我見王爺一面!”
過於懼怕酸軟的雙腿跪在了凌霄跟前,苦苦哀求著,淚水朦朧的眼滿是希翼。
自打江夜闌進了王府,王爺偏執的性子肉眼可見地好轉,而江夜闌為人和善,謙卑有禮,討人喜見。
“夜闌姑娘,莫要教屬下為難。”凌霄一個頭兩個大,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。
司漸深乃端王府的天,他要誰死,誰能幸免?
是啊,莫讓人為難。
忽然,江夜闌不再哭泣,呆滯的容顏,眼神木訥。
不過是根隨意糟踐的野草,一只籠中金絲雀,哪有資格談條件?
“我喝。”
她捧著瓷碗,垂眼注視著紅花水,晾曬過的干絲,漂浮在碗面。
孩子,是為娘對不住你。
抬起頭,藥水一飲而盡,苦澀的草藥味在五髒六腑灼燒著,多余的殷紅藥水溢出嘴角,滑過喉嚨,染紅了衣襟。
侍衛冷漠離去,江夜闌就蹲在牆角,半闔著眼簾望向窗外。
軒台處棲著一只避雨的麻雀,它眼裡似乎夾著憐憫。
呵……
江夜闌笑了,笑容蒼白無力。
孩子,她的孩子……
“啊——”
腹中絞痛,她癱軟在地,壓著腹部蜷縮成一團。
為什麼要把她撿回來?
她寧願一年前餓死街頭,情願從未遇到過他……
不會有希望,也就不會有夢碎的折磨!
端王府書房,雨簾如珠懸在房檐,男子雙手負在背後,佇立在門口,望著雨簾眸光深沉,“她,如何了?”
“回王爺,紅花已服,現如今,胎兒該是落了。”凌霄畢恭畢敬回答,天邊鉛雲低垂,閃電從中劈開。
沒了……
他伸出修長如玉的手,滴滴雨水浸潤手心。
阿蘭,她一如當初……
水滴順著指縫流淌,他薄刃的唇角揚起新月般的弧度。